砂之果实

圈地自萌的搬砖工

【授权翻译】【钢炼|佐莎】痛彻心扉(5)

5. 没有你,还要继续

 

 

* * *

 

 

 

罗伊·马斯坦离开东部后这些年里,只见过莉莎·霍克艾一次。当时他被派驻古雷达边境已经五年了,那次返回东方市纯粹是为参加圣诞夫人的葬礼。姑娘们早已把她在中央市的房子拾掇出来,把夫人留给侄子的东西寄给他了,要他做的事就只有出殡时到场,送着灵柩到城里的殡仪馆。

 

那天的事他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。那是个大晴天,跟殡仪馆外群集的吊唁者相比,显得格格不入。他还记得自己在蕾贝卡·哈勃克的脑袋旁发现了她那头金发,她不声不响地低着头。他记得自己本想走到她跟前,只为了看看她的脸,好好记住她的面容,好让自己再支撑几年。但他没有从心所愿,只是拉低眼睛上方的帽檐,注视着他们把棺材运进室内。

 

后来他整装待发,要坐火车回南部时,布莱达少校来找他,要调到他麾下。布莱达对他直说了,那是因为夫人的遗愿之一就是要有个人待在罗伊身边。罗伊那时正沉浸在失去养母所带来的纷乱思绪之中,便答应了。可根据他现在新掌握的情况,他确信这个部下一定另有外部动机。

 

布莱达曾经跟霍克艾以及他儿子——他有儿子这件事还是觉着怪怪的——共处过,却至今缄口不提。此中缘由罗伊全不知如何探究,于是他采取了最佳做法,直接问少校本人。

 

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炼金术师的沉思。“请进,”他平静地说,眼看着门开了,他身形粗壮的红发部下出现在门口。布莱达干净利索地敬了个礼,罗伊也回了礼。他没有立刻说话,而是先示意少校坐下。

 

将军开门见山,“昨晚菲利来了电话。”布莱达神色如常,罗伊对此毫不意外。“我猜他给我们俩都打了电话?”

 

“是,长官。”

 

“他说我有个儿子,这个孩子住院了。是这样吗?”

 

“没错,长官。”布莱达点点头,脸上还是不见内疚或羞惭。

 

“那你能不能说说,为什么过去八年里没有一个人觉得有必要告诉我这件事?别跟我废话说霍克艾不想让我知道。有几十个人参与了这件事,本可以随时告诉我,却没有一个这样做!”说话间,怒气使他的音量越提越高。“我有权知道。”他执拗地说。

 

“恕我直言,长官,我不敢说别人决定不告知您的原因是什么,我只能说说我自己的情况。”

 

“说吧,少校。这次看能不能说真话。”

 

“我从没骗过您,长官,”布莱达的声音在小小的办公室里显得凌冽澄澈。“我申请调到这里的确是由于夫人的遗愿。她觉得照顾马斯的人已经够多了,却没有一个人照顾你。她希望她的两个孩子都有人关照。”

 

“你是说……她知、知道?”炼金术师结结巴巴地说,放在桌上的手微微颤抖。

 

“长官,在她面前,就连国家情报局都要自愧不如。谁都不可能把她孙子瞒住她的。”布莱达不动声色地说。

 

将军低下头,不知道问什么好。他的亲姑姑……他唯一的亲人,从没想过告诉他。布莱达一定是明白了上司的难处,因为他不一会就接着说了下去。

 

“她是想告诉您的,长官。她发现这件事时怒不可遏,连着几小时大发雷霆,说这年头孩子已经不必再没有父亲了。她刚要给你打电话,霍克艾的电话就打来了。上尉说她不能在电话里说,请求夫人听她说完再决定要不要告诉您马斯的事。她当时怀孕五个月了。”

 

罗伊没有抬起头,他不看别处,只是看着木质桌面,刚搬来这里时,他在这桌上贴了张旧日团队的照片。从他把照片贴上木桌面那天起,他一直苦苦忍着不老去看它,此刻,这张照片成了他的救星。

 

“过了半小时,霍克艾来了,哈勃克上尉陪着她,她们在夫人办公室里商谈了这事。我不知道霍克艾跟夫人说了什么,但那以后夫人就不再阻挠了。您不必问了,长官,她没有告诉过我她们谈话的内容。我只知道夫人此后总是尽可能帮助霍克艾。我确知的一件事是,霍克艾出售她父亲的老宅时,夫人想资助她,但她拒绝了。她打定了主意要凭一己之力抚养马斯——我深信她至今仍是如此。”

 

少校所说的话,字字都在炼金术师心头划下深深的口子。这件事不久前还像是天方夜谭,现在却凝固成了全须全尾的真实。他有个儿子,人人都知道他有个儿子。真真儿地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。他原以为这些人关心他,可他们谁都没觉得这么重要的一件事应该告诉他。霍克艾没有,圣诞夫人也没有,谁都没有。

 

他逼着自己暂时把伤痛搁下,尽可能平静地商讨眼下的事宜。他问,“这么说……出现过经济困难?后来还有吗?马——孩子现在需要资金来接受更好的治疗吗?”

 

“据我所知没有,”布莱达立马答道,“钱的事从来不是问题。上尉卖房产只是因为有开发商出了个好价钱,他们想把那房子改建成宾馆。于是她仔细考虑之后,就过去收拾了些东西,签了文件。我所知道的是,她说马斯将来上学用得着这些钱。”

 

“明白了,”炼金术师叹道,“我想我们要谈的都谈完了,少校。请让罗斯中尉订两张去东方市的最早的火车票。啊,你最好也收拾收拾自己的行李,因为我们不知要在那边待多久。”

 

“是,长官!”布莱达起身应道。

 

“还有……你手边有没有这孩子的照片……?”

 

 

 

* * *

 

 

 

“妈妈,马斯会死吗?”

 

这无忌的童言令你措手不及,蕾贝卡赶紧让女儿别再说时,你还在努力遏制自己的战栗。这个六岁的孩子哪知道,她问的这个问题正是病房里所有大人都在担心的。这个有着约翰的浅色头发和蕾贝卡的深色眼眸的小女孩并没有放弃,而是调头看向你,像是期待你能给出个比她母亲那句“嘘”更好的答案。

 

“莉莎阿姨,马斯会死吗?”

 

“珍,你再问一遍,我们就再也不让你见他了。”你还没来得及回答,约翰就插嘴了。

 

“可为什么呀?”珍妮弗抱怨道,显然为生活的不公而忿忿不平。你强忍住没有发出同样的抱怨。为什么?为什么是马斯?为什么是你的儿子?

 

“因为马斯需要休息。你要是在病房里吵吵,他就没法好好休息了,不是吗?”蕾贝卡劝道。小女孩眼看就要流下苍白的脸颊的泪水立刻神奇地消失了。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,珍妮弗·哈勃克很喜欢马斯·霍克艾,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,即使是让她违背六岁孩子的天性,在一间满是大人和迷人仪器的屋子里一声不吭地待着。

 

“这么说,要是我安安静静的,马斯就会醒过来,我们就可以去玩了。”这不是个问题,而是小女孩自己在脑中得出的结论。至少你可不打算纠正她。

 

“当然,珍妮弗。”你表示肯定,引得小姑娘露出了灿烂的笑容。珍妮弗慢慢走到马斯床边,亲自把这一新情况告诉他。

 

“马斯,你妈妈说,等你醒过来,我们就可以一起玩了。她还说我们爱吃多少巧克力就吃多少。所以你一定要快点醒来,好吗?这样我们晚饭就可以吃巧克力了。”

 

谁也没有去纠正她。要是这样就能让你儿子醒来狂吃,让你疑心东西都吃到哪去了的话,你巴不得买光糖果店里的东西呢。马斯是个胃口极佳,代谢旺盛的孩子。早在他再小些的时候,他就能吃下同龄人两倍多的饭,还有胃口吃甜点。一点不假,圣诞夫人曾经看着狼吞虎咽的他乐不可支,你则向她保证,你在家好好让他吃饭了。

 

“孩子长得可快了,”夫人边笑边对你说,“你还没意识到,他就长大了,走了。”

 

长大了,走了……

 

走了……

 

这话语在你记忆中不祥地回响着,令你头晕目眩。

 

走了

 

 

 

* * *

 

 

 

亲艾的圣诞老人,

 

妈妈说你不纯在,可是珍说你纯在。她说贝卡阿姨每年10二月都帮她给你写兴,音为她太小了,还不会写兴。珍才4岁,我比她大的多。珍说我也可以给你写兴。

 

珍说,你会送给孩子们他们响要的东西,我就响,我得告诉你,我今年响要个爸爸。有个爸爸多好啊,他可以陪我玩,就像瓦特叔叔陪乔治和基斯那样。

 

可我响要个爸爸不光是为了我,我也响给妈妈一个,音为没人看间的时候她总是很难过。只要一个爸爸就勾我们两用了,我跟妈妈可以合用。他不陪我玩的时候就归妈妈,不陪妈妈的时候就归我。

 

我保证,要是你给我个爸爸,我一定好好照故他。他会成为我弟二好的朋又,因为我弟一好的朋又是妈妈,但我也会很艾他的。妈妈也会的,真的!

 

你真成的

 

马斯·霍克艾

 

 

罗伊·马斯坦把这短短的节日卡片看了有上千遍,夕阳照进列车车窗,照得他眼睛备感疲劳,他也不以为意。布莱达早先把一张照片跟这张卡片一起给了他——这是夫人的遗愿,要是罗伊还是发现了儿子的事,就给他这个——从那时起,他的感情就一发不可收拾。这会,他独自坐在越来越暗的火车隔间里,终于任双眼涌起泪水,释放出过去两天里他所感受到的一切。

 

我来了,马斯,他在脑中一遍又一遍地念着这句咒语,热泪滑下他的脸庞,落到外套里。我来迟了,但我来了。我来了,马斯。

 

视线中,窗外闪过的景物模糊了——被金发母亲抱着的黑发男孩的照片也模糊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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