砂之果实

圈地自萌的搬砖工

【授权翻译】【钢炼|佐莎】痛彻心扉(4)

4. 有时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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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妈妈,那个女人的肚子好大~~!”

 

妈妈没有去看他指的地方,而是看着他。她的前额上出现了一条纹路,这表示她不开心了。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。今天天气很好,阳光明媚,就像妈妈的头发一样,也没有下会让妈妈伤心的雨。他跟妈妈一起走在公园里,因为他不想再像小宝宝那样坐在婴儿车里了。妈妈警告过他,说他这样会累的,可他只是对她微笑,好让她看看,自己已经是个男子汉了。

 

他们继续走着,他又指着另一个人,“妈妈,那个男人嘴巴上面长了头发!”

 

妈妈按下他的手,看上去有些疲惫,“马斯,指指点点的很不礼貌。”

 

“好吧,”他开心地说着,脚步放慢了一点。他决定不再指指点点了,因为妈妈不喜欢他这样。下次再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时,他只说出来就好。

 

“妈妈,那个男人的两只眼睛怎么离得那么近?”

 

妈妈没有回答,只是弯下腰,把他抱进怀里,一只手推着他的婴儿车。“天哪,马斯,你要是再那样,我会被打的。”

 

妈妈怎么会挨打呢?只有坏人、淘气的人才挨打。妈妈淘气了吗?她一定是淘气了,不然不会挨打的。

 

马斯在妈妈怀里开心地咯咯一笑,得意地对旁边一位老太太说,“我妈妈淘气了,她要挨打喽。”

 

那之后,妈妈把他放进婴儿车里,走得飞快。他不介意,因为他喜欢坐在走得很快的婴儿车里。

 

马斯·霍克艾,三岁零四个月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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罗伊·马斯坦挂上电话,思绪还在围绕菲力说的事打转。他有个儿子。他是个父亲。他跟霍克艾有个儿子。她用他至交好友的名字给他命名。

 

她骗了他这么多年。

 

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离开东部之前最后一周的事。他记得自己只管找了个离她几百里远的工作地点,记得他亲手清理办公室,想把一切都打包带走,不只带走有形的东西,还有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,像是她给他端来的咖啡的香味,手册上她那看不见的指印,他假装打盹时感觉到的她注视的眼光。

 

小队成员给他匆匆操办了一场送别会,请了他向总统申请一起调往南部的那些部下。罗斯,普罗修,阿姆斯特朗,还有一个害羞的技术顾问,是法尔曼发掘出来的,名叫简·毕夏普。霍克艾也去了,悄悄地站在角落里,竭尽全力不去直视他。哈勃克举杯祝罗伊和新团队好运时,中将假装没有看到霍克艾私下把酒倒进了身边的盆栽里。她就这么受不了他,他当时曾这么想。就连象征性地呷一口酒祝福他都不肯。

 

当然,他现在知道了真相,也就知道了她当时怀着将近三个月的身孕。就算她想喝酒,她也不能喝。

 

他当真为她做到了这么一桩大事而惊讶吗?并不。霍克艾可比人们以为的厉害多了,她只要决定做件什么事,无论如何都会做到的。问题是,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地掩盖她怀了他的孩子这件事。她肯定知道,他不是那种逃避责任的人。他们都很清楚,她要是拒绝堕胎,他是会娶她,和她组建正式家庭的。他现在就不会孑然一身,脸色煞白,震惊不已,像她告诉他自己怀孕的那晚似的。她也不会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拉扯孩子——他们俩的孩子。

 

一个眼看就要死了的孩子……

 

将军顿时感到既奇怪,又痛苦,还困惑不已:不知怎么,每次他一想到马斯的病情,都会感到脚下的地面在震颤。他从没见过这孩子,不知道他长什么样,性情是像父亲还是像母亲……可他却对一个素昧平生的孩子产生了强烈的牵挂和保护欲,只是由于霍克艾所做的事,他感到受了背叛,这种感觉痛得钻心,令他对孩子的感情蒙上了阴影。

 

那一刻,罗伊·马斯坦做了两个决定。一,他得亲眼看看他的儿子是什么样。二,他得回到东部,回到她那里。最起码,他该得到某些答案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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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现在已经明白,去看病房里那面朴素的挂钟不是个好主意。这只会告诉你,你已经在这呆了多久了,你儿子已经昏迷多久了。你只是注视着马斯,端详着他脸上的每一处沟壑纹路,他小鼻子的线条,他黑黑的眼睫毛盖在下眼睑上的样子。你一边做着这件事,一边对自己说,你这样不是要把他的样貌刻入记忆。

 

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多少马斯的照片时,你的心被突如其来的恐慌攫取。因为你们俩一直相依为命,你宁愿把时间花在照相机的另一头,花在陪他上。当然,有张他去年学校演出时的照片,他扮成伊修瓦尔人的样子,为扮成亚美斯特里斯军人的其他孩子带去礼物。还有张更近的照片,是在珍妮弗·哈勃克的六岁生日聚会上拍的,他不等小姑娘吹灭蜡烛,就伸手去够蛋糕上的粉色糖霜。(他不是不礼貌,你骂他时他忿忿不平地坚称。他只是想帮珍妮弗把糖霜留着,因为他知道其他小姑娘都会去抢的。你相信了。几乎所有人都知道,马斯对约翰和蕾贝卡的女儿怀有特殊的感情。他有一次老气横秋地告诉你,他不需要姐姐妹妹,因为“妈妈,我已经要照顾你和珍了,没法再照顾一个女孩了。我才七岁哎!”)

 

是啊,马斯的确有些零零星星的照片,可他的神情又怎么留念呢?你要怎样才能记录他声音的变化,他脑袋歪向一边的情态,他手指在耳后抓挠的样子——通常是在准备问出深奥的问题时,像是“太阳为什么这么热”,“雨为什么这么湿”,或是在对你说起他那“三岁以下的孩子是宝宝,可那之后就几乎完全长大了”的理论时。那次他让你别为他没有爸爸而难过,说他会把你照顾得比所有爸爸照顾妈妈都好,他当时的灿烂笑容你又怎样才能捕捉?

 

你生命中的那些人可能辜负了你:你父亲,你母亲,马斯的父亲。可你眼前这个小男孩,他的存在本身就足以弥补这一切。你知道,如果他现在真要丢下你走了,那你苦苦抓住的最后一丝理智将会彻底崩溃。不行,这个孩子是你的一部分。不管是身体上,还是情感上,你都需要他每天早晨为你提供力量,有了他,你才不只是生存,而是真正活着。不管一天过得有多不顺,只要临了他扑进你怀里,一切总会变好。不管他不听话时有多让你生气,他都是你还能笑出来的唯一原因。

 

这就是为什么你宁愿失去其他一切也不能失去他,不管是输给命运,还是死亡,甚或是他的亲生父亲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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约翰·哈勃克上尉疲惫地走进厨房,发现他们卧室的门下还透着一线灯光。他纯粹出于习惯将冰箱门拉开又关上了,他忽而意识到,贝卡一定是为了等他到现在还没睡。他去看了看珍妮弗,看到她睡得憨甜,把布娃娃紧紧抱在胸前,他又悄悄退出了她的房间。

 

“嘿,贝卡。”他朝妻子走去,迅速吻了一下她的额头。他一边丢开外套,解起衬衫纽扣,一边等着她的回应。可她没有做出回应,他关切地向她看了一眼。

 

“没事吧?”

 

她举起一张小小的白色卡片当作答复,约翰接了过去。他把它翻转过去,发现是一张拍立得的黑白照片,上面那两个人再熟悉没有了。他又把它翻回来,看到角落里有一行潦草的字。“霍克艾府,1900”

 

看着差不离,他打量着年轻版的马斯坦和莉莎想道。从将军瘦长而笨拙的身板来看,他这时肯定才十五六岁。而莉莎从十岁到十四岁都有可能。她的个头看着像十二岁上下,可就这个年龄而言,她的面孔又太过严肃了。约翰对此倒是毫不惊讶。

 

“你从哪拿到的?”他问妻子。

 

“珍妮弗房间里,”她轻轻地说着,把自己的一绺头发绕在手指上,有什么烦心事时她就会这样。“我问她她从哪拿到的,她说是马斯给她的,说他是在妈妈的老抽屉柜里找到的,向妈妈问起时,妈妈难过起来了。他……他怕她把这张照片扔了,就把它从家里偷出来,交给珍保管。”

 

约翰长叹一口气,在床上贝卡身边的位置坐下了,随即把手伸向她的手。他比谁都清楚妻子有多痛苦,有多希望马斯和莉莎能恢复原先的生活。他清楚,每次她看到珍妮弗健康快乐的样子,松了口气,感到高兴时,她内心有多自责。为人父母会使人变得自私,这一点约翰早已明白了。因为无论你有多爱你的朋友以及他们的孩子,当他们出了事时,你总还是会庆幸自己的孩子平安无事。

 

“最糟糕的还不是这个,”贝卡接着说道,她的手在他手下颤抖着。“马斯告诉珍,他知道照片上那个男孩是他爸爸。他没说他是怎么知道的,他就是知道。所以他才想保护好这张照片,这样,就算不能有个真正的爸爸,他至少还能有个‘照片爸爸’……”

 

“你是想说,现在是时候联系马斯坦将军了吗?”

 

“这话我都说了几年了,约翰。”她的语气中又渗进了一点一贯的嘲讽意味,这让他的情绪稍微振作了点。

 

“可你了解莉莎的……她倔得就跟——”

 

“跟马斯一样,”黑发女人替他说完了话,“不管怎样,我们这下不必再为要不要联系马斯坦纠结了。凯恩已经联系他了。”

 

“什么?”上尉放开了她的手,一脸震惊地看着她,“你又是怎么知道的?”

 

“他才给我打的电话。他说不管霍克艾上尉发现了之后会对他做什么,他都要冒这个险。他说马斯……马斯可能时间不多了……他希望我们俩提醒莉莎,将军这两天可能会跑来。”

 

听了这个消息,约翰只是垂下了头,他已经预见到,这堆麻烦事绝对不可能好好收场了。怎么可能好好收场呢?这件事牵扯到的两人可是像马斯坦和霍克艾这么固执己见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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